《非常时期的爱情》
王锐
时间：2020年2月初
地点：某医院
人物：李晖，医生，男，四十多岁，感染科主任
陈昊，同事，男，二十多岁，感染科科员
凌岚，妻子，女，四十多岁，护士
[舞台分两个表演区域，一边是护士的休息室。几个头发凌乱、脸上有口罩勒出的红印、样子很疲惫的护士在那儿喝水。另一边是隔离病房，有一面玻璃墙。在隔离病房中，李晖坐在病床上，戴着口罩对着手机在自拍
李晖（笑容灿烂）岚岚，我很好，吃得香，睡得着。你不用担心我。
一定要做好防护，把自己保护好。
李晖（放下手机，拿起床边的文件夹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）
[陈昊上
陈 昊（激动地）主任，你都成病人了，还给病人写医嘱。不要命啦？
李 晖：忙惯了。
陈 昊：主任，凌姐几次说要来陪你。你为啥不同意呢？
李 晖：她是护士长。医院现在离不开她啊。
陈 昊：可是你……（眼中含泪）
李 晖：昊子，我只嘱咐你一件事。就算到了那个时候，也不要给我
插管。
陈 昊：主任，你也跟别的病人一样怕插管啊？有我在，别怕。
李 晖（无奈地看了一眼陈昊）记住，不要插管。
[脱下了白色防护服的凌岚边看手机边走进了休息室。身上的绿色短
袖都被汗水湿透了。手机里传出李晖的声音：一定要做好防护，把
自己保护好。
护士甲：凌姐，去陪陪你的晖太郎吧！你都连上好几天班了。
凌 岚：人家厉害得很呢，说不需要我陪。
护士甲：我的凌姐啊，这你也信？
凌 岚（怔住）
护士乙：凌姐，你放心。我们会把工作做好的。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。
凌 岚（一笑，心疼地）还不是孩子？个个兜着尿不湿呢。
护士丙（稍年长）凌姐，你不也兜着呢吗？不说了，我们要去战斗了。
凌 岚：加油！
护士们：加油！
[护士们转身离去。凌岚看着她们的背影，有些伤感
凌 岚（想打电话给李晖，却又按掉了）
凌 岚（唱）不知他是否症状稍轻转危为安
想问询又怕他睡得正酣
这些天他脸色惨淡 眼窝深陷
却对我软语温存 强展笑颜
说什么症状轻微不要我陪
实则是怕我分心怕我挂牵
想到他不禁泪水涟涟满腹心酸
可怜他在隔离病房独自熬煎
只是那病毒来势汹汹医院人满为患
我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
一半服侍他洗脸穿衣料理他一日三餐
一半给病人输液挂水与死神背水一战
[陈昊拿着拍的CT片，匆匆忙忙地走进休息室
陈 昊：凌姐，主任的CT我看了，情况不是很好。（把CT片递到凌
岚手上）
凌 岚（凝重地看着CT片，颤声道）他现在怎么样了？
陈 昊：凌姐，主任看起来精神还好。但是，双肺已经发白。再不行，
可能要插管。
凌 岚：插管？
陈 昊：主任他还特别倔，说不管怎样，也不要插管。我怕万一……
凌姐，你一定要劝劝他啊。插管是很痛苦，但可以救命啊。
凌岚（唱）只感觉眼前一黑天地陷
不想他病情沉重到这般
想那年他忽发胃痉挛
强忍疼痛将手术做完
他不是那怕痛怕苦的人
定是寻思防护设施不周全
插管操作易感染
不想你再为他冒风险
陈 昊（唱）主任他总是为别人想得太周全
我那年进院还是他亲自去招聘
工作上他悉心指导
生活上他问暖嘘寒
更何况冶病救人医生本份
本就该不惧感染冲在人前
还请凌姐你啊好言相劝
让主任他心意回转
凌 岚：小陈，你带我去看看他吧！
[凌岚和陈昊下，再出来已经换上防护服（为了便于表演，服装可设计为那种头罩全透明的防护服），走到隔离病房外。病房里的李晖在睡觉。凌岚和陈昊怕打扰他休息，静静地站在了门外。凌岚隔着玻璃痴痴地看着病床上在睡觉的李晖
凌 岚（唱）看他躺床上面白如纸脸颊塌陷
喊一声阿晖泪落如泉心碎成片
前些时他还健步如飞救治病患
谁承想没几天就气息奄奄命悬一线
[凌岚的手机急促地响起，凌岚接电话
凌 岚：不要慌，我就来。
凌 岚（对陈昊）我忙完再来看他，有什么事打我电话。
[凌岚深深看了病房里的李晖一眼，转身匆匆离去
[舞台的灯光渐渐暗去，只有隔离病房的灯亮着，李晖在床上昏睡。
舞台上升起一轮月亮。月光中，凌岚进了休息室，又是汗湿重衫，疲
惫地靠着休息室的椅子睡着了。另一边，月亮渐渐落下，太阳升起。
隔离病房里一片灿烂明媚的金色阳光。李晖从床上醒来伸了个懒腰。
他打开手机，播放钢琴曲《春之声圆舞曲》，仿佛春天来到了病房
[陈昊热心地送来早饭
李 晖（边吃边说）我今天感觉好多了。等好了，我还要到抗疫一
线去。
陈 昊：想快点好，就不要再操心病人的事了。好好养病。
李 晖：你不要陪我了。去忙吧，病人那么多。
[陈昊下。李晖在病床上写着什么。写了又团成一团扔掉，按住疼痛
的胸口缓了一阵，又接着写。在隔离病房跟休息室之间的过道里，有
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护士累极了，睡在过道里。李晖心痛地看着这
一切
[绿色短袖手术衣上一大片湿迹的凌岚进了休息室，拿起桌上的大杯
子咕嘟咕嘟地喝水。陈昊捧着蛋糕上
陈 昊：凌姐，你订的蛋糕，我帮你取来了。
凌 岚（接过蛋糕）他还好吗？
陈 昊：凌姐，主任今天的状态好多了。
凌 岚 （激动地）那就好，那就好。（看看蛋糕，高兴地）你主任
他不抽烟不喝酒，就好口甜食，跟个孩子似的。
[凌岚和陈昊往隔离病房走来。凌岚捧着包装透明的生日蛋糕，李晖
匆匆忙忙把写的东西塞进枕头底下
李 晖：我说过不要你陪我的。
陈 昊：主任，你就别嘴硬了。凌姐发个自拍，你一天看好几回。
李 晖（佯怒）你小子给我出去。
陈 昊：这就走，这就走。（笑着把过生日戴的卡通帽子戴到李晖头
上，对凌姐）凌姐，看你的了。
[陈昊下。凌岚拿掉包装，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。在白色为主色调的
病房里，蛋糕和烛光是暖色，给病房带来了难得的温馨
李 晖（看着凌岚）岚岚，你瘦了。
凌 岚：没事，瘦了好看。
李 晖：昨天夜里，我梦见你穿婚纱的样子了，一头长发真好看！
凌 岚：等这次疫情过去，我就留长发给你看。
李 晖：岚岚，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。穿脱防护服，一定要特
别小心。
凌 岚：知道（用纸板轻轻地扇灭蜡烛，因为不能用嘴吹气）吃块
蛋糕吧。
李 晖（像个孩子一样贪婪地吃着蛋糕）太好吃了。以后，我要每
天都吃一块蛋糕。我不怕血糖高了，开心最重要。
凌 岚（想伸手去擦李晖嘴上沾的蛋糕渍，惊觉自己穿着防护服，
又缩回了）
李 晖：要是女儿在，又要笑我是老花猫了。
凌 岚：想女儿啦。
李 晖（黯然道）二十七天了。只能在视频上看到她。
凌 岚：那你还跟小陈说，不管怎样，都不要插管。你就舍得抛下
我们娘俩？
李 晖（唱）这一问直通通扎在我心尖
想起来浑身好似滚油煎
病毒好似无情剑
将多少家庭生生儿劈两边
我还想再看看这春晓艳阳天
我还想再共你吃一碗热干面
我还想再亲亲女儿的小脸蛋
只恨我病已危重难生还
不想让同事作无谓的牺牲
若是感染我纵死心也难安
还记得初见你长发飘飘巧笑嫣然
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再续情缘
凌 岚（唱） 你字字见真心 句句把理占
可叫我如何把这道理往下咽
[李晖想说什么，但忽然呼吸困难，剧烈地呛咳起来。陈昊闻声从外
面进来
凌 岚：阿晖！
[病床上的李晖胸部剧烈地起伏着
陈 昊（看向仪器）凌姐，血氧饱和度已经低到80了。没有考虑的
时间了。必须插管。
[陈昊开始做要给李晖插管的准备。李晖用尽最后的气力摇手表示不
要
凌 岚：小陈，你退后。让我来！
陈 昊：凌姐你……
凌 岚（唱）这么多年我最知他心愿
他怕你插管不幸感染
临床护理整整二十年
插管操作我有经验
陈 昊（唱）气管切开病毒喷溅
病人呛咳飞沫满天
凌姐你还有女儿要照看
我单身一人无挂牵
李 晖（艰难地喊出）岚岚！（艰难抽出枕头下的纸条递到她手上）
凌 岚（看着纸条）
画外音：岚岚：我一辈子都听你的。这次，你听我的。不要插管。
我已危重，就算救活，也是废人。对我来说，那比死了还难受。让我
走吧。好好工作，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。来世我们还做夫妻。
凌 岚（纸在手中颤抖如蝶）字字句句搅得我肝肠断
直叫我心如刀绞生死两难
陈 昊（唱）有什么两难不两难
见死不救我绝对不干
凌 岚（唱）他留言要我把女儿照看
定是好艰难才下了决断
陈 昊（唱）主任他正当壮年前途无限
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救他回转
凌 岚（唱）我也想一意孤行不顾一切
但生还希望渺茫我不想他有遗憾
陈 昊（唱）不能眼睁睁看他一命归天（冲过去要给李晖插管）
凌 岚（唱）不能莽撞撞违他最后留言
陈 昊（唱）凌姐啊 插管说不定能生还
凌 岚（唱）我懂他 纵死也不愿心不安
陈 昊（唱）凌姐啊 日后你会肠子悔断
凌 岚（唱）眼看他气若游丝面容惨淡
从此他远在天边我夜夜孤寒
你看那纸篓里多少纸撕碎揉皱
他定是心中苦苦思量才下决断
他怕你被感染医院又少一个生力军
他担心护理部离了我运转不畅
他担心插管后要人护理再添负担
就让他安心走远 安心走远
[病床上李晖失去了呼吸，凌岚轻轻的把白布蒙在李晖的脸上，静静
地看着李晖。医护人员进来，凌岚木木地，像根本没有看见。直到医
护人员推动李晖的病床，凌岚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，跟在后面哭
喊着下
[陈昊站在病房里
陈 昊（唱）忍不住眼中热泪含
多年来亲密无间同苦共甘
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捉弄
为什么人好心善偏偏命短
[穿着防护服的凌岚上
陈 昊：凌姐，你为什么不回去休息？
凌 岚（唱）家里昏沉沉 暗惨惨
往事历历直涌到眼跟前
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
恍惚间他还在书房看文件
我迷迷登登 跌跌撞撞竟又来到了医院
病人的呼喊让我泪湿重衫
我要振作精神继续战斗
不让我家的悲剧再在人间上演
[幕落。幕后歌起
医者仁心可怜见，抱薪赴雪见肝胆
多情竟是将命捐，换得人间艳阳天
——全剧终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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