芳草碧连天
凌晨的黑网吧充满了呛鼻的烟味儿，吆喝咒骂，人人脸上有一种无可言说的疲惫与兴奋。
邵小毛瞟一眼吃了一半的泡面，心里不是没有鄙夷，可也总比家里好。陶女士前天摔的碗边儿划了他的脸，他没说什么，倒是老邵和她吵了半宿。老邵的新“小蜜”他远远的看见过一回，老实说，比陶女士年轻时的一半也没有。邵小毛无端地恼怒起来，那女人才比我大几岁？出来干这种勾当，她爸妈也不嫌丢人？
他想的有点困了，整个身子瘫在沙发上，小憩一会儿，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。
“时间到了？我包夜的。”他含混地问着。
对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：“小兄弟，我看你一直不大快活，要不要来点粉？”
“什么粉？”
“这样，我给你找张锡箔纸，你用打火机那么一点，吸几口，包你快活似神仙。”
邵小毛想到了学校的法制宣传周里展出的图片事例，登时清醒了，他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瘦的皮包骨的连帽衫男人，声音有点抖：
“不...不用了，我就是没睡好。”
“真的么，不试试？可刺激，试一次就忘不了！”
“真的，我有点儿肚子疼，去上个厕所哈，回见！”邵小毛笑着打哈哈，小心地抓了包蹿了出去，推销“粉”的男人似乎若有所思，笑了笑，又向另一个少年走去。
冬天的X市冷的刺骨，邵小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觉得自己真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。有家不能回，刚刚还差点儿沾了毒品，肚子也咕噜咕噜开始叫起来。
“按煽情作文的一般套路，这时候应该有一个卖馄饨的老婆婆可怜无家可归的我，给我下一碗馄饨，然后劝我回家呀。”邵小毛自言自语，被自己逗得笑起来，以前和大锤一起嘲笑过这种脱离现实的鸡汤，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痛快。也不知道大锤现在在干什么，这厮一定早就抱着猫睡过去了吧。
有点想陶女士做的浇头面了，不对，他的肚子比脑子反应更快。
老邵总有一套说辞，每次都能哄得能言善辩的陶女士自我反省很久，然后开始新一轮的争吵，混沌，邵小毛有时候想其实老邵根本不适合结婚，他就该当他的浪子，干什么祸害梦想美满家庭的陶女士。
可是也忘不了小时候他扛着自己出去玩的场景，他教自己游泳，故意装脚抽筋扮丑博他一笑；明明不会做饭也要在陶女士出差的时候给他做炸鸡，结果差点烧了厨房，陶女士发了好大一通火，人高马大的老邵畏畏缩缩地道歉；初中在学校评了三好生，老邵推了所有应酬来学校参加表彰大会，举着相机在台下朝他灿烂地笑。
他没有办法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。回忆起的全是最好的，他不愿意让两个自己深爱的人互相伤害。
路灯很暗，邵小毛就在马路上慢腾腾地走，脸上凉凉的。
“喂！那边的小伙子！这么晚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哪！”后面巡逻车的片儿警朝他喊。
他停了下来。
“你妈妈是叫陶敏吗？”其中一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警察问他。
“是，我妈妈怎么了？”
“你妈妈没怎么，你离家出走两天了你自己知道吗！手机也没带，你妈妈报警了都！”
他被一串珠连炮似的话喊的懵了，不知所措地搓着手。
“冷吧？先进车。”警察看他一脸老老实实，语气略略缓和些，“做父母的都不容易，别总整些幺蛾子耍脾气，现在是法治社会，你这一套不管用。手机拿去，快给妈妈打个电话吧。”
邵小毛接过电话，对面刚嘟了一声就被接起来。
“喂，妈妈，我是小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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